红尘（3）

    地面留下一道沉重物体拖行过的痕迹。方霄汉偶然途经此处，心生疑惑，正四下打量。

    只见附近一块巨石不自然地四分五裂着，破口不似刀笔工整雕琢，反倒像天雷降下后有头齐天大圣孙悟空从里头蹦出来似的。

    “这，会是谁的血呢？”

    他饶有趣味地盯着一块散落的石头看，边缘沾了不少黑褐色的血渍。正细细察看间，杳无一人的空林子忽的响起了啁啾鸟鸣。

    “哦呀？”

    一抬头，方霄汉看见那只栖在枝头上怡然自得的鸟儿。褐毛中夹杂着黑羽，肚皮是柔软的白色。

    小家伙正歪着颗脑袋打量他。

    “嘿，你知道刚才是谁在这里打架吗？”方霄汉微笑着站起来，刚弄出丁点儿大的动静，那只雏鸟便受惊似的作势要飞走。

    方霄汉眸中一暗，想走？他眼疾手快地甩出手心石子。利器砸入柔软rou体的哀鸣顿时响起，紧接着，一小团黑影坠落在地。

    小巧的身躯在痛苦中无力地抽搐着。

    方霄汉走过去，眉目中流淌着缱绻温柔，张口安慰它：“受伤了？”透着寒意的指尖轻抚过注定无法再次起飞的鸟儿，他再次缓缓开口，“谁让你目中无人的？”

    秋日落叶在脚下铺成一张厚重糜烂的地毯，死亡安睡其中。

    林中一片静谧。

    他鬼使神差的想起母亲指尖被蹂躏致死的蚂蚁，喃喃自语道：“秋天还在，冬天可不能来得这么早啊……”他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惋惜地说：“这么痛苦的话，我帮帮你好了。”捏死一只雏鸟，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艰难多少。它们身上都住着死亡的法则。

    那一瞬，他的掌心感到温热。

    徒手挖开小小的墓冢，方霄汉看着雏鸟的尸体，原本如秋日天空净爽的心情又不好了。他嘴角渗出阴森寒意，“没用的翅膀，还留着做什么？”

    风筱雨一路蹒跚前进，尖锐的疼痛占据了知觉所有角落。疼痛像沉重的铅锤一样紧缚住四肢百骸，不断把她向后扯。走着走着，日头还呆在原来的地方普照万方，而她觉得自己快走不动了。

    刚走出树林不久，就随手将那废物扔在了道上。耳边反复回响的，只有苍狼之君那铁血无情的一句话——

    “暴露身份的刑罚，自领吧。”

    哪怕行刑的对象是自己，封晓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她深谙一个道理，今日的手软，会为来日留下无穷后患。

    她不是傻子。

    少君率众离去后，封晓选择了最聪明的做法。

    冷丽的血花在纤嫩躯体上破骨绽放。尽管负伤的手已使不出多少力气，风筱雨还是面无表情地抓烂伤处，“还不够，不够……”她粗重地喘着气，身上几乎已没有完好的肌肤。

    “不够。”

    背后抵着的粗粝树干，使她刚开裂的伤口又受了刺激。洒落地上的血液似乎生出了根，随着出血量的增加，她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体内滋生出了寒冷，像是呼啸的北风走累了，随便挑了个人便长久地住在里面。

    临时起意的打扰，长久不散的疲惫。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泡在一片冰湖中。没有种子，没有阳光，没有生的可能。只有寒冷浸泡着日与夜的每一个角落。天寒地冻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心情在自残的行径中愈发焦躁。

    “美女，怎么了？别想不开啊。”方霄汉嬉皮笑脸地凑上来，眼看着风筱雨摇摇欲坠地举起一块尖石，还要往负伤的肩膀用力砸下——他伸出有力的手赶在最后一刻制止了她。

    一路寻迹而来，方霄汉终于寻到枫叶林中的那只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