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喜欢
马车里，沈娴冰乖乖坐在凤子瑜身边，时不时的往他那边偷看。 谁能想到当今太子爷竟然有这么多心思？ 一大清早的她就被她那从不关心她死活的父亲叫去训话。 什么根基不牢啊…什么百年长计呀… 一句句之乎者也说的沈娴冰云里雾里。 直到最后才说到重点上。 “冰儿啊，沈家自你母亲走后便稍显颓势，为父这么些年是如何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到了今天你也是看着的。可是如今…皇上跟前跟前没有咱家的人，倘若以后身价出了什么事连个帮着说话的都没有…”沈千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舍得的看着沈娴冰，“我不是不知道皇宫有多么凶险，你姑母是我的亲meimei啊！可是…为父真的是没办法…” 沈娴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与她追忆往昔的沈千寻却没有觉得半分同情和怜悯。 对她这个父亲，她很早的时候就看透了。 从娘亲死后，他还急着把孔香兰娶进门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她以前万般敬爱的父亲了。 她原来还以为沈千寻是真心爱护孔香兰…但看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他什么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她面前演这出戏呢？ “父亲，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冰儿啊，眼下京城里最有名望的四大家族都在争夺这唯一的太子妃之位。太子殿下温和有礼是为佳婿是一方面，那炽热的欲望宝座更是让人红了眼睛。哪一家的女儿不是父亲的掌上的明珠呢？可是眼下谁都知道这太子妃之位给了谁那谁家就是要光宗耀祖，要安稳数十年的。我知道你恨爹，你也不喜欢你那个继母和meimei。但是你娘亲也是我沈千寻的结发妻子啊，也是入了我沈家族谱的当家主母啊。你难道忍心看你娘亲以后不能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宁吗？眼下殿下对你有意，你更应该把握好这个机会。太子早上来向我请辞说要到京郊去一段时间，还特意问了你愿不愿意同去。我想着你在府上面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到外面去开开眼界。便替你答应了…” 后面沈千寻又嘱咐了一箩筐可是沈娴冰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待他说完只呆呆地点了点头便收拾东西上了马车。 一直到现在，除了刚上车时两人互相问候了几句再没有别的话了。 一开始，沈娴冰还拉开车帘兴奋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商贩。 可是渐渐的也索然无味…只愣愣地放下帘子望着车门。 其实爹爹从来也没有真正为娘亲考虑过吧。 每次都是打着娘亲的幌子来逼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小的时候她不愿意认孔香兰做娘亲，爹爹便骗她说若是不乖娘亲也会伤心。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她万般不愿意地看着那个女人穿着红色的喜服住进了新修的沈家主殿，坐在了那个本该属于她娘亲的位子上。 如今也是一样逼迫，不过她倒没有那么难过了。 或许沈千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自己没了娘亲，爹爹不管这些琐事拿自己以后的终身大事便全权由孔香兰负责了。 哥哥还没回来，倘若孔香兰真把自己嫁给自己不中意的人到时候也已经木已成舟于事无补。 嫁给太子殿下的话…起码以后没人敢欺负她了。 自然也没人敢欺负她娘亲…没人敢在背地里嚼她的舌根了。 可是…殿下喜欢她什么呢？ 她想起那日在紫庆殿见过的三位女子。 瞧着样样都很是出众呢。 孟家小姐看着温婉大方，又能够持家有道，甚至还精通乐器。 秦家小姐古灵精怪的，不比寻常大家闺秀，跟她在一起应该也很有趣吧。 柳家那位美艳妩媚，听说又很是擅长歌舞，好像还很得皇后娘娘垂青呢。 可是自己有什么呢？ 除了好看的皮囊，再加上一点点文笔才气… 殿下是选妃又不是选陪读，哪里会看上自己呢？ 可是偏偏这人却总是若有似无的找上自己，送些莫名其妙的礼物，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沈娴冰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种种举措是什么意思。 若说是喜欢自己，那便更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能喜欢自己什么呢？ 可是偏偏自己也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去拿着这些问题问问旁人。 但爹爹喜欢过人，玉若也喜欢过人他们都说殿下对自己好像有些好感… 那便是真的？ 凤子瑜揉了揉看书看的酸胀的眼睛，瞥见身边的姑娘情绪低落的看着门，以为她是不舒服连忙紧张起来。 “可是舟车劳顿伤着姑娘了？” 沈娴冰被话惊醒过来，望着眼神关切的凤子瑜。 “没有…是我在想事情。” 说完便转过身去，轻轻拉开车帘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阳光洒在沈娴冰头上，映衬的那翠绿的珠花更加夺目。 “这对珠花很是适合沈小姐呢！比之前那个要更柔和一些了。” 沈娴冰闻言不自觉地摸向头顶的珠花。 那日自己酒醉还没醒，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又收下了他的一对珠花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之前的珠花终究是被损坏了。 殿下能知道这件事情却并不怪罪，想必也是听玉若说来的。 可是无论是什么缘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人想着送人还被扔弃在屋外想想也很心疼啊。 她此生最恨负心的人，更不愿做伤了别人心的人。 沈娴冰连忙出声接过话。 “没有…其实之前那对也很漂亮。我就是因为觉得喜欢所以才想着分给她一只…” “沈小姐无需自责，这世上本就有人气质不配，不适合戴这些漂亮名贵的珠花。” 少年温柔的话语好像打开了沈娴冰心上被封住的窗一样，平生第一次有阳光可以照进来，可以有人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任性一点，因为他总会在那里包容她的一切。 “殿下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沈娴冰喃喃低语着，她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够对凤子瑜问出这些话来。 凤子瑜盯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女，眼神闪烁。 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难道是…有心上人了吗？ 他都看的这么紧了，还有谁能够入她的眼？ 他从没有过现在这么慌张…想问她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又觉得会不会显得太啰嗦了惹得她厌烦。 于是深呼吸了一口，镇定地回应着。 “沈小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做：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日夜思念，好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心一样。喜欢一个人更是不愿看着她受苦受难，想用自己全部的心去温暖她。”凤子瑜看着沈娴冰木讷不解的神色，觉得这姑娘好像不太懂这些事情还不如自己早日挑明以免被他人占去了先机。 “就像…我对沈小姐那样。” 沈娴冰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在听到之后一下子就炸开了一样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之前有过猜想，甚至有几分的把握。可是当他亲口说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万分激动。 她一手扶着车窗，感觉心都快跳了出来。 本就有些羞红的脸，那红眼下就爬上了耳根去了。 落在凤子瑜眼里却是白里透红，好不可爱。 所以…刚刚是殿下说喜欢自己是吗？ 这跟别人的种种猜测都不一样。 是他亲口说的。 太子殿下真的喜欢她！ 果然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激动和兴奋呢？ 难道说自己…也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殿下吗？ 也和那些为了殿下如痴如狂的女子一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沈娴冰突然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可能因为第一次遇见喜欢自己的人，沈娴冰倍加珍惜。 此刻的她，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是不是证明她也可以像所有的女子一样拥有令人艳羡的爱情呢？ 可是这是什么喜欢呢？ 殿下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是跟爹爹娘亲一样，当年的海誓山盟总会随着岁月无情的流逝？ 还是和姑母一样，在一次次的猜忌中冷掉了原本炽热的心呢？ 这一路上，沈娴冰便无暇顾及别的什么。 只是无神的跟着凤子瑜下车、跟着他往前走。 “沈小姐会骑马吗？” 凤子瑜的声音又出现在她耳边，把她从无尽的疑问中喊醒。 眼前是陌生的一大片草场还有几匹漂亮的黑色骏马。 这是哪里？ 刚才不还在马车上吗？ 怎么到这里来了。 多半是自己刚刚想得出神没注意听殿下说话了。 此刻若是再问，岂不是让殿下觉得自己不重视她？ 想着沈娴冰也不再为此苦恼，只对着凤子瑜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想学吗？” 沈娴冰又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说着凤子瑜先把沈娴冰扶上了马，自己又麻利的爬了上去。 他的两手穿过她腰间拉住前方的缰绳，顺势也把少女虚扶在缰绳上的手也一并攥在手心里，沈娴冰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凤子瑜抱在了怀里。 “坐稳了，手要抓紧。” 沈娴冰没怎么听进去，倒觉得殿下的话吹的耳边痒痒的。 二人一马慢慢散步在草场上，沐浴在阳光下，照的身上暖暖的。 “殿下，我…可以再问你个问题吗？” 沈娴冰本来想直起腰身减少和凤子瑜的身体接触却总被惯性拉回到凤子瑜怀里，后面索性就直接躺在凤子瑜的胸膛上眯着眼睛有些困倦迷茫的看着前方，“殿下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才能安然入睡。 她想要的不是一时之间兴起的短暂喜欢，而是常常相伴的长期钟情。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样有些贪心，好像得到了这个还不够还想追求着始终都能拥有这个。 如果殿下只是因为自己的容颜，那便不得长久。红颜弹指老，喜欢不过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过眼云烟罢了。 所以她百般好奇…只有知道殿下喜欢的她能一直给得起，那殿下的这份喜欢才能长久吧。 凤子瑜看了眼怀里慵懒晒着太阳的沈娴冰，只觉得心被填的满满的。 为什么喜欢？ 要告诉她吗？ 告诉她…那是因为第一眼见到她时，那清澈明媚的眸子是他久居深宫之中从未见过的干净？ 告诉她，那是因为他见惯了宫中人情冷暖第一次看见世间竟有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子？ 告诉她…那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好久了，长久到已经习惯了她在自己的心中，放不下她了。 可是所有的这些…他都不能说。 只因说了便会有无数个故事牵扯其中。 本来因为之前自己有所隐瞒，这姑娘便已经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好不容易让她暂且忘了这件事，若是再提起又要花一阵功夫去哄了。 事关全局，他不能不管不顾。 “我喜欢你，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你很像，另一方面就是觉得你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 我自幼丧母，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位疼我爱我的养母，却又不知为何被父皇起了疑心而废黜。 后宫之人觉得我不祥克母所以也没人敢再来主动照顾我，我的童年便是躲在一边看着meimei是如何纵享父母疼爱，而我却是今天在这个娘娘那里讨些吃的，明日再另一个宫里讨些水喝。 沈小姐也是幼年丧母…想必也和我一样很是挂念期盼着拥有亲情吧。 我心疼沈小姐也怜惜沈小姐，既然那么寒冷的冬天一个人扛不过去，那两个人依偎取暖总要暖和些。 那日，紫庆殿初见，沈小姐更是与众不同。人人见我都是一双充满物欲和渴望的眼神。我在她们眼里只是虚荣、是父亲的护官牌。只有在你的眼里，尽是淡漠和凉薄。看到我并没有觉得我有什么特别，能把我当作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把我看做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还有很多很多沈小姐身上独有的优点在我眼里数也数不清。”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沈娴冰此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希望她能够安心，对他敞开心怀。 如果可以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沈娴冰靠在凤子瑜怀里，看着天上的太阳，好像从来没觉得这世间竟然如此踏实暖和。 总听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喜欢一个人总能看出她千般万般的好来，也许自己本就不该多心的。 其实，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理由呢？ 无非是就是觉得每次念起她都觉得心跳加速，总是想在每刻都见到她，想参与到她的生活中去。 等到匆匆再回头看时，哪里还分得清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情呢？ 这样温暖的怀抱只让她安心，除了原来呆在哥哥怀里有这样的感觉，在殿下怀里便是头一次呢。 沈娴冰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在凤子瑜怀中酣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