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灯盛节
自那日凤子瑜对沈娴冰表明心意之后，二人的关系也迅速升温。 一向对人少言少语的沈娴冰这段时间也变得活泼多了，每次见着凤子瑜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甚至还格外开恩，准许凤子瑜叫自己小名也不愿听到他再别扭的喊“沈小姐”。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渐渐变得开朗快乐起来，凤子瑜觉得好像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沈娴冰现在又回来了。 谁说沈娴冰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瞧着倒很是可爱动人呢… “小姐。你知道那日那么多管家女子堵在殿下的门前，云墨后来是怎么把人打发走的吗？” 玉若看着沈娴冰，满眼都是笑意。 因为沈娴冰和凤子瑜的关系，玉若和云墨也走得比较近。 云墨旧居深宫，玉若却多在宫外走动又同是侍奉人的差事，闲来无事话也多了几分。 “不知道。” 沈娴冰这几日气色也好了不少，原来每日总是愁容满面似的耷拉着眼睛，现在好像时时嘴角都在向上提着，眼里也明亮了许多。 “他跟她们说。咳…咱家是为殿下办事的，殿下已经命我将你们几个报上名字都记了下来。若是再在此处乱喊，便要她当心自己父亲的仕途…”玉若装模作样地学着云墨的神态演给沈娴冰看逗得她开怀大笑。 “这是云墨自己说的话，为何我们去的时候他没控制住局面呢？” “那还能有什么？这话肯定是殿下教给他说的。” 一想到云墨那副倒霉的样子，玉若就觉得很是好笑。 这么蠢笨的奴才真是不知道殿下看上他哪一点了，竟然还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沈娴冰笑而不语，早听说云墨之前好像是对殿下有过救命之恩，殿下感念便将他一直留在身边赐予锦衣玉食。 “殿下呢？怎么不在这里？” “殿下说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哦，是啊，总也不能天天带着我们小姐肆无忌惮不离不分的乱玩吧。若是为了我们小姐误了国事，那小姐不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啦！”玉若打趣着坐在桌边的沈娴冰。 沈娴冰被她说的脸都红了。 哪有每天都那般黏着啊… 可是确实很多自己的第一次都是凤子瑜陪着她完成的。 第一次去外面听戏 第一次与人一起谈论史书 第一次一起品茶论道 也是第一次和除了哥哥以外的男子一起走在街上闲逛。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日子原来还可以过的这么充实有趣。 好像原来自己都虚度了那么久的时光…没有好好看一看这绚丽的世间。 因为有凤子瑜在自己身边的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能感受到世间万物的悲喜和变化。 不再是被束之高阁的金枝玉叶 更不是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怪刁蛮又任性的小姐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应该抛开一切只是一个16岁的少女而已，与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一样。 有爱自己的人… 也有自己爱的人… 她不想再把自己锁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不想每日都记着复仇…… 不想每日都羡慕别人的幸福生活… 其实，那么多的美好，她也值得拥有…不是吗？ 太子殿下这一绝尘而去，不少京城中的小姐都慌了神四处打探着殿下的去处。 沈千寻自然是下令沈府上下口风严密，别人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除了位高权重的家中能得到些许消息，别的官员对此事皆是一无所知。 孟云雪便是其中之一。 端庄清丽的女子庄坐在马车里，其稳重成熟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旁边有一个万分不情愿的漂亮少女。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孟云雪非要带着自己去… 明明她知道自己心里已经全是仙人了，怎么还非要把自己拉去见太子殿下呢？ 说起孟云雪，秦梓香实在做不到向旁人那样满口赞誉。 只因秦孟两家住的很近，自小两家中的两位女儿便成了父母族人比较的对象。 可偏偏孟云雪样样都十分出色，衬得秦梓香就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柴模样。 这么多年，在父母的说教下成长。 秦梓香一开始还总是想着挣扎一下，想要比过孟云雪。 可是后来便也慢慢放弃了。 此人绝顶聪明，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学会并能精通。 自己简直是就是相形见绌… 与其努力还比不过别人，倒不如自己先做出一个不争气的样子倒还多了几分理由。 因为孟云雪自小便是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表，秦家父母对秦梓香总是多有不满，对孟云雪却是百般喜欢。 每次对孟云雪给秦梓香的一些建议都言听计从。 甚至小的时候，二人拌嘴吵架… 大家也会一致认为是秦梓香在胡闹… 秦梓香对孟云雪简直就是厌恶至极，烦不胜烦。 可是这人偏偏做什么都要拉着自己。 自己不愿意就去自己爹娘那里告状。 实在是小人做法！ “今日是花灯盛节，听说殿下会来到这河边放花灯祈福。你我在此住下等待必然会等到殿下。”孟云雪嘱咐着，都没有抬眼看秦梓香一眼。 好像对秦梓香发号施令已经成了常态。 想着那日紫庆殿初见殿下，孟云雪阅人无数还是被凤子瑜的气质和外表深深吸引。 那日，凤子瑜全程盯着沈娴冰看。沈娴玥能发现，她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想要得到的人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 原来，她觉得以自己家的身份，嫁给谁都好。 可是那日遥遥一见，她便对他更多了一份倾慕。 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她便要做到第二个人的位置。 秦梓香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忍不住生气。 她想，又不是她想。 又何故牵扯进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明明今日她都打算好了去再找找那仙人，这下全盘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可是偏偏…孟云雪的口齿伶俐，每次与她争辩自己都会败下阵来。 待二人安顿好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秦梓香走在孟云雪前头，总想伺机甩开她，却每次都被揪了回来。 她秦梓香谁都不怕…就怕孟云雪没完没了的碎碎念。 无奈之下，秦梓香只得继续在前面慢慢走着。 抬眼间，秦梓香好像看见孟云雪的弟弟在一边的小巷里和一个年纪比较小身体有很瘦弱的女子在一起说笑着。 二人脸上都洋溢着那种发自肺腑的开心。 这孟鹤阳又惹上别家姑娘了？ 怎么追到京郊来了？ 寻了个好机会，秦梓香猛地一回头，指着孟鹤阳的方向向孟云雪大喊。 “云雪，你看那是不是你弟弟？” “啊？”孟云雪顺着方向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子在一起。 一时间慌了神。 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难道他一大清早的出门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和这个女子私会吗？ 气急之下的孟云雪一时不察竟让秦梓香溜走了。 可她现下却又没空管着秦梓香，只得作罢向着孟鹤阳的方向挤过去，又大喊着孟鹤阳的名字。 可是人流汹涌，孟云雪一个人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扒开众人逆流而上。 孟鹤阳一听见孟云雪的声音，人也吓得一哆嗦，拉着身边的女子就向别的地方跑远了。 再说这边秦梓香一路运起轻功狂奔回客栈，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带着侍女回家。 秦梓香走的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上一辆马车。 刚到京城门口时，秦梓香一个抬眼突然在人群中找见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 她的仙人… “熹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秦梓香再也顾不得其他，把东西塞进熹儿怀里就向着那边狂奔过去。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了，她这次说什么也要拼尽一切办法向他靠近。 就算没有长久的缘分，她也很想认识认识他。 至少要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吧。 跑着跑着，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入黑巷捂住了嘴巴。 没过多久，她就失去了意识。 脸上还挂着最后一滴泪水，面向仙人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又让她错过呢？ 一轮圆月挂在上空，人们沐浴在月光下，步子也迈的慢了些想多享受几分温柔的月色。 沈娴冰跟在凤子瑜身后，四处张望着，看着沿途的小贩卖的些新鲜玩意儿。 有卖扇子的，有卖香囊的… 还有卖木簪子的… 沈娴冰看着其中一个木簪子，虽然没有宝石镶嵌，但是形状却很是好看别致，好像一朵开在木头上的桃花分外夺目。 可看着殿下已经走在了前面有一段距离了，又不愿让殿下久等。 只得放下对那簪子的喜爱，往前快步走去追着殿下。 “想不到，这京郊的小镇，百姓竟然也如此富庶！” 看着几乎不重样的各色商贩，沈娴冰不由发出感叹。 这般繁华的景象，在京城里也少有看到。 “的确啊，这京郊县丞大人还是费了些心思的。你看着路面宽阔，来往交易目不交睫就可知道住在此地的百姓安居乐业，衣食不缺。”凤子瑜站在原地，等着沈娴冰走近。 又向她刚才看的地方多留了个心思瞥了一眼，也不多问便轻轻隔着衣服拉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如此一来，既不显得自己鲁莽轻慢，也不显得二人疏离淡漠。 “人多，我拉着你免得走丢。”凤子瑜轻声开口，做着解释。 沈娴冰也不做挣扎，任着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拉着自己往前走。 可是…怎么也想不清楚了。 或许很多自己以为的第一次，在以前也做过吧。 只是都随风一样，被吹散在时间里了。 殿下这么心思细腻的人，如果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不愿意说。 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或者说其实也有着别的考虑呢？ 其实，还是自己多心了吧。 殿下，没有瞒着自己故意不说的道理。 既然说没见过，那就没见过吧。 现在这样…挺好的。 不知不觉间，凤子瑜就拉着沈娴冰走到了一处幽僻处。 此处没什么人，安静得很。 前面是一座栈桥，栈桥下是宽阔的江面。 沈娴冰回过神来，看着凤子瑜。 凤子瑜神秘的拍了两下手，云墨和玉若两人不知从何处各自端来了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面有一个玲珑剔透的花灯。 那花灯制作精美，一看就知道是找了匠人专门定做的。 两个花灯都是桃花样式的，中间有纸条，纸条边上是红烛。 沈娴冰暗自惊喜，这殿下什么时候打听到自己喜欢桃花？怎么自己一点都没发觉？ 多半是玉若多嘴说出去的吧… 再看这花灯，沈娴冰记忆里是第一次见，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今日是花灯盛节，民间有传闻说只要人们在这一天把心愿写在纸上再放到红烛边上推入江中，菩萨便可以实现他的愿望。” 凤子瑜见沈娴冰看着花灯发呆，连忙解释。 “宫里也放花灯吗？” 沈娴冰觉得很耳熟，好像之前听府上的婆子姑娘说起过此事。 只不过当时也没多留心，觉得不过是虚谈罢了。 不过眼下和殿下一起，她突然觉得这样美好的祈愿好像一点也不多余。 “宫中湖面小，又不是活水…除了在行宫有那么宽敞的地方，别的时候都不会放花灯。” 凤子瑜拿起一个花灯上的纸条又拿出笔墨，快速的写好后又转头看着沈娴冰。 “这花灯上，冰儿想写什么？” “嗯…我要写海内生平，家国安宁。” 凤子瑜连忙拦住沈娴冰就要落下的笔。 “这个留着以后再写，今天这个花灯…只能写姻缘的。” “啊，这样啊。”沈娴冰看着手上的花灯，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羞红了脸低着头闷闷地说。 “那…殿下愿不愿意以后一直分一点温暖给冰儿呢？ 我说的不是现在…我说的是一直到很久以后…我知道殿下以后注定不能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殿下心里时时刻刻有着我，在冰儿觉得冷的时候，殿下能够给冰儿一点温暖。” 她这个人很容易相信别人的。 尤其是对喜欢的人。 她这个人很小气的，很少喜欢上别人。 但是偏偏又倔强，喜欢了就不容易改了。 她已经孤单了好久了，因为有了太子殿下，这近一个月的日子才过的姿彩斑斓的。 要是殿下只是想把她当作打趣消磨时间的人那也就此作罢算了。 可是既然殿下说是付出了真心的，那她希望两个人都能认真对待。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能拥有一个家人，一个可以随时在身边听她哭诉和安慰她的人。 如果是旁人… 她情愿是他…更希望是他。 凤子瑜闻言，忍不住将沈娴冰拉入怀中。 初春还带着些凉意的风，被凤子瑜挡着一丝也透不进沈娴冰心中。 沈娴冰被凤子瑜弄的动作一僵，却又慢慢试着把头埋进他怀里，汲取温暖。 “冰儿，你放心。只要我的心还能跳动，一定会尽我所能把所有的爱和热都传到你的身上，不叫冰儿受冻更不让人欺负了你。” 凤子瑜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矫情rou麻的话，自己也说的出口。 可是看着怀里的女子，感受着她的心跳。 他也不觉得说这些很是难堪。 只要他在，便会设法护她周全。 这本就是他的真心话… 月光温柔的亮洒在两人身上，好像给他们镀上了金边。 “这么小的一张纸上写什么好呢？” “就写：愿子瑜和冰儿永结同好” “可是这世间有好多叫子瑜的，也有好多叫冰儿的。菩萨不会弄错了？” “那写太子殿下和沈太傅家的沈大小姐永结同心？” “字太多了，写不下。” “那要不把你我的生辰八字写上？” “那也写不下呀…殿下怎么不弄个大点的纸？这样什么心愿都能写下来。” “这是按照民间规矩办的，这花灯那么多人放，要是人人都把纸写满了，那菩萨还不得累死啊。更何况祈福最忌讳的就是贪心不足。” “那怎么才能让菩萨知道是你我祈求一段姻缘呢？” “要不就写：愿与此刻身边人有段佳缘，白头偕老？” 沈娴冰点了点头。 此刻湖边只有二人相伴左右，菩萨肯定不会弄错的。 更何况，菩萨在天上，最能洞察人心。 即便写不清楚，菩萨也能看清楚。 湖边风大，凤子瑜用披风裹着沈娴冰坐在一起赏着江月同天之美景。 “你知道为什么我选在此处吗？” “不知道。” “京城的江水流得太慢，又因为人们放的花灯太多，不少花灯还没走出京城就被挤沉了。这里湖面开阔，流水较快。离前面的观音庙也很近。咱们的花灯会第一个到。菩萨会第一个实现。” 话音刚落，眼前的湖面上突然就多出来了许多的花灯，各式各样的别具一格。 整个昏暗的江面都被这些花灯给点亮了，好像天上明亮的星河照耀庇护着所有有所愿有所求的真心人。 沈娴冰窝在温暖的怀抱里，脸上红扑扑的。 真想一辈子都这样… 也许…自己也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殿下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月色下得到了希望和安宁。 这一夜，熹儿站在城门口等了一夜也没能等到秦梓香。 可是自己孤身一个人既不敢匆匆去寻，又不敢回到秦家接受秦家主的拷问。 惊慌之下，熹儿拿了些盘缠向着京城的反方向躲了出去。 自那以后，有人说熹儿害怕的畏罪自杀，有的说她被人牙子卖到妓院里去了反正再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至于秦梓香，自一走之后，再无音讯。 秦公思女心切，因为女儿出走又万分自责，不知为何又得了疯症，终日说些胡话。 圣上怜悯，不废去他的官职，但也没有实权了。 秦家自那以后便大大衰弱，再无从前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