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起波澜的海面（五）
说起张雪儿，就不得不提起那该死的X市。 毫无疑问，那个地方已经成了所有幸存者脑中的地狱，哪怕今日的秦越已经强大到不再惧行尸的程度，他也总会梦到在X市的种种，那一具具残缺的尸体，那萦绕枕边的恶魔呢喃。 还有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他总会梦见秦华对着他傻笑，梦见他们在小诊所里联手击杀舔食者的热血画面，梦见大伙围在篝火旁放声高歌。 梦见坍塌的天花板，梦见数百只行尸腐朽的脸围在他们身边。秦越与秦华两肩相并，壮志凌云地大喊到，如果能活着离开这个鸟地方，我们一定要大醉一场！ 想着，秦越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下意识地端起桌面上放着的半瓶伏特加，对着某个方向举起瓶子。 “嗯，大醉一场。” 然后痛饮了一口烈酒。 借着烈酒，秦越又想起了别的人，例如强大的幺姬。事后秦越才知道，幺姬所属的“十二生肖”是国内最强的猎人组织，而幺姬恰好是这个组织中为数不多的，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如果换做别人，秦越早该命丧黄泉了吧？不仅如此，如果没有幺姬的指点，秦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达到今天的这个程度。 “哈哈哈，虽然离开X市的时候有些狼狈，但总算是保住一条小命了！”那时幺姬一手拎着烈酒，一手搂着几近面瘫的大水牛诺曼。其实秦越真的很不明白，像拥有幺姬这样身份的人，应该和国外的“赤目猎人团”不共戴天啊，为什么这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人会厮混在一起，按张雪儿的说法，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可即便如此，当幺姬说要辞去职务与诺曼环游世界的时候，秦越还是吓瘫了下巴，满脸不可置信。 “难道要当一辈子的猎人吗？我还年轻，才不要咧！”幺姬拍了拍自己绯红的脸，胸口一颤一颤的。 “可是你很强啊！”秦越真的没法理解幺姬的行为模式。 “强？呵呵。” 幺姬的脸色突然一变，狠狠地一拳将酒吧的金属桌台砸成了铁饼，“强又如何！？林允凡不强吗？阿杰不强吗！？可他们还是死了！一钱不名的死了！” 那是秦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幺姬露出过那样痛苦的表情，第二天她便与诺曼不辞而别，从此秦越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两人的任何消息。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大口饮酒，大口吃rou吧？ 当然，除了秦华、幺姬、张雪儿之外，秦越还想到了一人。 谢敬一。 秦越从没有把谢敬一当做真正的伙伴，可能是因为他把这两个字定义得太重太重了，像谢敬一这样拥有浪子性格的家伙，根本不可能重视他人的性命吧？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团队利益而牺牲自己。 但秦越知道谢敬一不会死，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那一条烂命。 那谢敬一又会怎么过，怎么做呢？ 所有人都以为离开了X市就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但事与愿违。秦越不止一次想过放下“猎人”这一冠冕堂皇的工作，努力的让自己回归到正常人的群体中，可当他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人来人往的商品街时，他总觉得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当他身边堵满的是活人而非行尸时，秦越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行尸走rou。 从没有人排斥过他，更没有人鄙视过他，挤兑自己的永远只有秦越自己而已。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沾满了污点，guntang的血液里塞满了令人作呕的D病毒，秦越还觉得，异于常人的能力已经让他无可回头的走向了另一条自然抉择的进化道路，可那条道路却无可避免的离“人类”这一生物越来越远。 不仅是他一人，秦越认为所有的幸存者、猎人都是如此。或许是因为D病毒所带有的天然侵略性所导致的人格病变，只有在绵绵无尽的厮杀中，感染体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他们并非生来如此，但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以前一直盼望着承平时代无限期的延续下去，现在想想，如果世界真的大同了，那我们岂不是得把自己逼死。”最后一次见到张雪儿的时候，她擦着自己黑亮的狙击枪这样说到，“我们越来越不像是有主观思想的高等生物了，D病毒的进化反而让我们变成了一种畸形的工具，重点是我们还乐此不疲，好气呀！” 连张雪儿都这样想，秦越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是苦苦一笑道：“人类社会永远不可能迎来和平共处的那一天，无论有没有行尸的存在，D病毒只是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罢了。” 所以张雪儿在离开X市不久之后，远赴他国成为了对抗叛军组织的秘警前线，而秦越则留守国内，成为了一名秘警教官。与张雪儿相比，秦越的活可轻松太多了，毕竟前者可是要和各式各样的敌对异能者展开角逐，甚至还要和身边的同伴们勾心斗角，风险高到连有关部门都不敢投保。 但总比一事无成，烂死在街上的好。 “话又说回来，很久没给张雪儿打电话了呢。”秦越放下伏特加，把目光投向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卫星电话。并不是所有猎人都能配备卫星电话的，秦越也是因为身兼“秘警教官”这一职位才有幸配备一台专属电话，按上级的说法，他只是“暂时离职”，总有一天还需要请他出山，留个电话总没有错。 所以当得知秦越的电话在苗疆狩猎时被怪物摧毁之后，当地的秘警署立即申请了一台由秘警科技制造的卫星电话，这才没几天便摆到了秦越的床头。毕竟当今国内形势紧张，内有苏城瘟疫，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万一蛮不讲理的上头联系不上秦越而怪罪下来，这可是分分钟杀头的重罪。 “打个电话给张雪儿吧。”秦越想，就在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这个毫无感情的金属盒子疯狂地震动起来。 挂断了这通电话后，秦越才想起，有些事情他早应该做了。 不是以的身份，而是以幸存者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