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诀别
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段森便被带离了，不过，他并没有被回到那个牢房，而是被单独关在了另外一个房间里面。 进门之后，那两位荷枪实弹的武警没有离开，面无表情地监视着段森，他们的职责，自然是保证犯人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不出什么意外。 这个房间的窗户很小，里面没有任何的陈设，段森只能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到窗户边，心绪略有些不安地静静等待起来。 这一等，就是近乎于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暮光之中，段森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已经完全被不安和担忧的情绪所占据。 这么久，胖子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不会的。 那家伙向来生猛，而且对于危险的嗅觉无比敏锐，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他一边忍不住担忧着，一边又自我安慰着，脑子里面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话。 对于铁哥们的担心，让段森几乎忘记了，这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死亡在悄无声息地临近。 当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房间内的灯亮了，几乎是灯亮的同一时间，有人推开了门。 “段森，你跟我来。” 段森回过神来，转过头，正看到了之前同意自己见朋友的那位戴着眼镜的法院工作人员，他点头“嗯”了一声，拖着沉重的脚镣，在两位武警的押解之下，走出了这小小的房间。 走过长长的通道，上了楼梯，站在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段森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真的害怕，门被推开之后，里面站着的那个人，不是胖子。 然后，那扇门便被那位法院工作人员推开了，在对方的引领之下，段森走了进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忍不住笑了。 整整一天焦虑而煎熬的等待，在这一刻，尽数在他脸上的笑容之中烟消云散。 然而，站在对面的那个高大、魁梧、雄壮的家伙的大脸盘上，却是有两行只属于男儿的热泪，缓慢地流下。 “为什么？” 胖子的双眼通红，整个人被失落、痛苦、绝望等等复杂的情绪笼罩着，他一开口，声音沙哑无比。 段森突然有点心酸，这一次，是因为自己而心酸，不过，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他没有回答胖子的问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房间正中的那张桌子前，坐了下去。 胖子也坐了下去，直视着段森双眼，想要从对方的眼睛里面寻找出答案。然而，段森的眼睛里面却只有平静，或许，那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着一些其它的什么情绪，不过，他永远不会表露出来。 “森子，你为什么要拒绝继续上诉？难道你放弃了么？你不想活了？”胖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段森的嘴唇动了动，不过开口之后，却并没有给出胖子想要的答案。 “我记得大三下学年的时候，燕体大有个家伙想找你麻烦，不过，那家伙又不敢正面硬着来，于是，就想了一个特别阴损的点子……那一次，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是，最后你还是吃了亏的。” 因为有旁人在场，所以，段森不方便直说傻大个的事，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至于故事中那个什么燕体大的家伙，根本就是虚构来的。 胖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胖子，你这家伙其它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神经太大条了一些。现在你也谈恋爱了，照顾女孩子的时候，心思要细致一点，多注意观察。你记不记得，大四快毕业时候，和我同宿舍的有个傻大个，还想抢你女朋友来着。后来你痛扁了他一顿，那货每次一看到你，都恨不得杀了你。”段森继续道。 胖子愣住了，脸上表情若有所思，琢磨着段森说出的话，没有接口。 “以后我死了，可没有人会这么继续提醒你。说不定，我同宿舍的那个傻大个还记恨着你呢。你真的要当心一点，知道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胖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会意的眼神，然而他没有想到，胖子居然笑了。 胖子笑得很苦涩，一边笑着，居然又流出了眼泪，然后，这家伙突然抬起右手，“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房间里面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惊呆了。 紧接着，胖子反手又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然后，他才看向了段森，皱起眉咬着牙，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你小子不继续上诉了。都怪我……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 “怎么能怪你呢？祸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一切都是我推给你的，我这么甩甩手走了，留了一堆烂摊子给你……我不知道，自己该说对不起，还是该说谢谢你。”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另外，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你们宿舍那个傻大个，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了。你以为我只是痛扁了他一顿那么简单么？不是的！他前脚刚领毕业证，我后脚就找了几个兄弟，把丫堵到小胡同里面又敲打了一顿。” 段森眼睛顿时一亮，拍掌道：“打得好！打得痛快！我要是你，就找一条狗链子把那混蛋拴起来，把他像条狗一样狠狠折磨一番！” “栓狗这事儿，我在行，你不用cao心。”胖子说着，看着段森的眼睛里面又忍不住复杂起来，叹了口气，继续道：“唉，可惜，我本来还想着能炖锅狗rou让兄弟你陪着我一起吃的……” “来生吧……二十年后，我一定找上你，咱们一起吃rou，一起喝酒。” “森子……”听到段森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胖子一时间哽咽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竟是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段森再次开口。 “替我向老庞、老瞎子、小智和耗子他们几个人问声好。丧气的废话我就不说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份，也一起活下去。” “嗯。”胖子点了点头，却是突然意识到段森的话里漏掉了一个人，于是问道：“那杜晓雯呢？” “晓雯……” 段森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在照片中看到的那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庞，一时间觉得，好难受，好遗憾。 该说些什么呢？ 或许，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吧…… 段森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森子！” 腾地一下，胖子也站了起来，将椅子碰翻在地，他伸出手想挽留，可是，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走到了门口之后，段森突然停下了，没有回头，只有无奈至极的几个字，飘回了房间之内。 “替我跟晓雯说，对不起……”